■饮食天下
崔岱远
马介休是什么?也许很少有人知道。不过,只要您到过澳门,就一定会听到这个生僻的名字,品味它朴素的咸味深处不尽的鲜美。
遥远的伊比利亚半岛那个以渔为生的民族当年叱咤海上,带着离不了的腌鳕鱼转了大半个地球来到东方,偏偏看上了南海边上这个小渔村。他们安营扎寨,在灵巧的哪吒庙旁建起了雄伟的大,也在这儿的厨房里尽情烹饪着美味的腌鳕鱼……五百年风雨飘摇,只剩下残缺的前壁伫立在街巷深处,人们把它叫大三巴牌坊,而那来自大西洋的腌鳕鱼则改了个名字落地生根,变成澳门独特的食材马介休,永远地留在澳门的餐桌上。
马介休的吃法千变万化。可以切碎了拌上香草、蛋黄、洋葱碎,和上熟土豆泥揉成球炸透,透着欧式的优雅与灵巧,这就是街巷旁的小摊上都能买到的炸马介休球。趁热咬上一口,外皮如芋角般酥脆,内里松软而咸香,裹着热气尽情咀嚼吧,满嘴鲜香四溢。还可以做成金的马介休炒饭,只见米粒却看不见鱼,因为那鱼已经全都撕成了细丝,吃上一大勺,鱼的味道完全融在饭粒里。当然,最简洁的吃法还是香煎马介休,香脆的鱼皮咸香的肉,越嚼越有味道。那无法复制的霉香让人忍不住咋舌舔唇,仿佛每一个味蕾都探索着大海的深邃。
海的味道是苦咸的,硬邦邦的马介休也是苦咸的,吃之前必须要用清水浸泡上两三天才成,中间还要不断换水稀释,之后再用鲜奶浸润。原本齁咸的马介休缓缓伸展开,变成一片片柔滑的鱼肉,幻化出奇特的咸鲜,既有老腌之厚味,又有鲜鱼之甘美。据说澳门的马介休已经淡了许多,正葡萄牙的马介休要比这咸上四五倍。
在民政总署大楼前有一个不大的广场,当地人叫议事厅前地。大楼旁有一家叫新帆船的老餐厅,直接上二层就可以吃到地道的葡国菜了。招牌菜当然离不了马介休。这里的马介休可真别致——一个椰子似的面包,烤得焦黄酥香,中间掏个圆洞,满满地灌上滚烫的淡忌廉糊,铺个生鸡蛋,里面浸润着切成丁的马介休和土豆等菜蔬。这叫做农夫忌廉马介休,感觉上很像广式的“煲”,只不过把砂锅换成了圆头圆脑的大面包。用那略显拙朴的大钢勺舀一勺子汤汁尝尝,滋醇味浓中带着淡淡的香滑,香得朴实,香得自然而然。而那饱吸了汤汁的面包,松软适口,吃起来更是别样的精彩。
一层层蚕食了这美妙的大家伙。不妨再来一份马介休汤,清澈似水,甩了个鸡蛋,浸着两块面包皮,看上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,朴素得不能再朴素。可只要喝上一口,就会忍不住低头仔细端详它,那咸鲜恰似无底的大海,莫测深幽中透着不可言传的美妙。汤里的马介休粒更是鲜嫩而弹牙,咀嚼起来总感觉意犹未尽。简单的汤水,诠释了马介休的精髓。
出得餐厅,走在碎石铺成面的广场上,但见黑白两色的砖石巧妙拼接,铺设出起伏的波浪奔涌向街巷的尽头,然而那波涛已然止息,只留下依稀可辨的古老节奏。广场两旁的欧式建筑古旧而沉稳,像一位位静立的老者,娓娓诉说着岁月的故事。
大海是咸的;马介休是咸的;岁月,或许也是咸的吧?如果寻味一种食物来代表澳门,我想就该是马介休。只有它,才藏得下这片不大的土地独特而厚重的历史;也只有品味它,才能感受到那如盐岁月中不尽的苦咸与鲜美。
(原标题:马介休,诉说澳门的味道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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